“所以，你是承认你在装病了？”

医生问牧时。

这时新一轮电流又袭来，牧时咬牙，没怎么发出声音。

医生注意到林一岚的目光。

“我们认识吗？”

她摘下眼镜，平淡地看着林一岚。

林一岚摇头：“不认识。”

“你看着我的样子，有一点奇怪。”

零说：“一岚，这是岑医生。”

林一岚轻轻点头。

岑向筠。

她知道。

牧时似乎对这个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，咬牙坚持一会后，又问岑向筠：“医生，结果出来了吗？”

岑向筠冷冰冰地说：“数据显示，你很健康。”

“签字确认离开吧，”她说，“零，准备一下。”

病床上的束缚带松开了，牧时揉着太阳穴坐起来。

林一岚小步移到床边，好奇似的探出头，看岑向筠递给牧时的电子横板。

牧时说：“你要不再检查一次，我觉得现在我的头是真的痛了……”

岑向筠说：“是么。”

他们说话的时候，林一岚敏捷地伸出手，用那只签字笔在健康报告上快速勾画了一下，将很多数据打乱。

又趁着岑向筠有些愣住时，飞快在报告右下角写了牧时的名字。

岑向筠扶额：“你们不要给我添乱了。”

“零，重新生成一份报告吧。”

零说：“岑医生，我没有权限。”

岑向筠在设备上操作了一会，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古怪。

她盯着林一岚手中的笔：“这是谁给你的？”

林一岚很老实：“零。”

岑向筠摔下手中的本子：“零！”

零的黑色屏幕上露出一个哭哭的小表情，躲到了牧时后面。

岑向筠对零说：“你这次闯了很大的祸，我不会为你隐瞒的。”

林一岚有些怔。这支笔有那么重要吗？

岑向筠扫了眼林一岚的胸牌，知道了她的名字，对她伸出手：“一岚，把笔给我吧。”

林一岚乖乖把签字笔还给他们。

岑向筠把笔放到了零的机械臂中，嘱咐它：“收好了，不要再拿出来。”

她戴着耳麦，里头忽然传来一阵声音。

房间里的灯闪烁了几秒。

岑向筠表情微变，拿了几样东西就出去：“你们呆在这里。”

她匆匆离开了房间。

林一岚扶着牧时站稳：“你没事吧？”

牧时眼神中还有一丝呆滞：“没事。”

牧时看着床边那台插着无数根电线的机器，还是忍不住说：“太恶毒了这些人……”

林一岚犹豫着，问他：“你不记得她了吗？”

“谁？”

“岑向筠啊。”

林一岚说：“你们……你和亓越阳，以前跟岑向筠是朋友，不对吗？”

“谁是岑向筠？”牧时一脸懵逼。

林一岚叹口气：“算了，我看你好像真的有点脑子不太好了。”

牧时就不高兴了：“你说谁脑子不好？”

林一岚很耐心地说：“牧时，跟我重复，苹果、倥偬、诘屈磝碻。”

牧时说：“苹果、倥偬，诘……屈磝碻？”

林一岚问：“1000减7等于多少呀？”

牧时说：“九百九十三。”

林一岚问：“再减7呢？”

牧时略一思考，说：“九百八十六。”

林一岚问：“再减7呢？”

牧时说：“九百七十九。”

林一岚点点头，说：“再减11呢？”

牧时露出自信的微笑：“九百六十八！”

林一岚说：“好。那我刚才要你重复的三个词语，是什么呀？”

牧时：“……”

牧时说：“苹果。”

林一岚就很怜爱地拍拍牧时的肩：“你看，脑子是有点不好吧？”

牧时眼角抽动：“那你说，你刚才讲的那三个词是什么？”

林一岚表情不变：“苹果、倥偬、诘屈磝碻。”

牧时呆滞地说：“你刚才说诘屈什么？”

林一岚温柔地说：“牧时，要记得吃药噢。”

牧时：“……”

牧时郁闷：“一岚，你变坏了。”

林一岚说：“跟你学的。”

牧时说：“你可别瞎说，我是个老实人。”

两人又扯了几句闲话，牧时觉得脑袋的痛渐渐缓和下来了。

他看着那台插电的机器，还是觉得心有余悸：“这个疗养院是不是不正规啊。”

“正经疗养院里，会有这种专门用来电人的设备吗？”

牧时说：“说不定这就是个黑心疗养院，如果我们晚上出来溜达，还能看见被压榨的可怜病人。”

林一岚点头，又问：“那今晚要出来吗？”

“出！”牧时说，“a级副本会有落地保护的，一岚，只要挺过了健康检查，我们就算正式在副本里落脚了。”

“一般来说，不管今晚我们做什么，都不太可能会触发到死亡条件的。”

林一岚似懂非懂：“也就是说，那些npc也不能对我们做什么吗？”

牧时点头，又补充：“理论上是这样。”

牧时盯着林一岚：“你怎么忽然笑……笑得那么奇怪？”

林一岚说：“有吗？”

牧时说：“估计疗养院里有门禁的规矩。今晚我打算偷偷溜出去查看地形，你呢一岚？”

林一岚说：“我也要出门。”

牧时点头：“我们一起？”

林一岚说：“啊。”

牧时盯着林一岚。

林一岚说：“我……”

牧时说：“你？”

林一岚左瞄右瞄。

牧时垮脸。

林一岚很老实地说：“我想去找亓越阳。”

牧时愤愤：“我就知道！”

林一岚嘀咕：“你才不知道。”

房间里没有时钟，他们不知道已经待了多久。

林一岚试图走出房门时，零的机械臂轻轻挡在了她面前：“安全检查正在进行中，为了你的安全，一岚，请待在屋里。”

牧时问：“什么安全检查？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

零回答他：“只是疗养院的一次常规安检而已，请不要担心，牧时。”

黑色显示屏展露出一个简笔画的微笑，电子音一板一眼但并不会让人觉得焦虑。

牧时叹口气：“零，我们很无聊。”

零说：“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吗？”

牧时眼睛眨了眨。

牧时说：“来！我们来斗地主！”

零有点懵逼。

林一岚摩拳擦掌，兴致勃勃。

安全检查在晚餐前五分钟结束，总控系统向所有房间发布了电子播报讯息。

牧时吐出一口气：“爽。”

林一岚把手中最后两张牌扔出去：“又赢啦！”

零说：“滋滋……”

林一岚说：“咦，零，你好像一把都没有赢过……”

零说：“是吗？哈哈。”

干巴巴的电子音语调没有一点起伏：“哈哈，哈哈哈哈。”

小方块自闭了，林一岚后知后觉地注意到。

在带领他们前往晚餐地点的路上，由四只机械腿操控的黑色小方块没有再说一句话，只是一股脑地往前框框走。

像是憋着一股气，连金属背影看着都有点委屈巴巴的意味。

跟在后边的两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前头的小方块。

牧时说：“哄哄吧，看把人气的。”

小方块脚步似乎一顿。

林一岚问：“怎么哄呀？”

牧时说：“说两句好听的。比如，你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工智能……”

小方块脚步变慢了，原本框框往前奔的机械腿动作也缓和了下来，甚至透出点矜持。

林一岚说：“然后呢？”

牧时说：“不仅聪明，还很……善解人意，讨人喜欢？”

背对着他们的零，黑色显示屏上露出一个小表情：(/w＼)

林一岚摇头：“不想说谎。”

牧时说：“也是，我自己说着都觉得心虚，它肯定也不爱听。”

零：???

餐厅里已经坐了几个人。

他们按照房间号码落座，机械臂会为他们端来各自的食物。

牧时和林一岚一开始还充满期待，结果一桌菜都上齐了，两人瞪着眼看着满桌的绿油油。

竟然一口肉都没有。

牧时握着叉子，有些不可置信，挣扎着说：“莫非这个豆子其实是某种鱼子酱……”

“……可恶，真的是水煮豆。”

林一岚觉得很悲伤：“我们以后每天都要吃这些东西吗？”

牧时说：“恐怕是的。”

满桌的绿菜烹饪方式其实很多样，但对林一岚来说，只是苦的咸的酸的甜的不同菜叶子进肚子而已。

零的小方块身体顶着两杯饮料过来了，林一岚低头，看见两杯绿油油的蔬菜汁，脸也是一绿。

她很忧郁地问：“零，为什么不给我们肉吃呀？”

零说：“一岚，今天是全素日。”

林一岚眼睛一亮：“那有全肉日吗？”

零觉得很奇怪：“当然没有，一岚。”

牧时问：“那明天会有肉吃吗？”

零说：“接下来五天，都是全素日。这是全素周。”

牧时大受震撼：“我们不是病人吗？病人不是应该吃好一点吗？”

零很有耐心：“请放心，牧时。我会每天为你们准备符合你们身体需求的营养膏。”

“什么东西？”

“营养膏。”

零的小方块抬高了些，露出里头一个小小的空间，正好还存放着一支没处理的营养膏。

牧时和林一岚一起蹲在零面前，盯着那个绿油油的营养膏。

零走以后，牧时咽了口蔬菜汁，表情空洞：“一岚。”

林一岚艰难地咽下蔬菜汁：“我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