宇文明听罢却是哈哈一笑,摇头道:“高元帅此言差矣。辽东城中我早已安排重兵把守,且又派了大将林子墨前往增援,现在城中军民万众一心,士气高涨,就算高元帅亲自前去,也未必攻得下,何况忽不莱这等庸人呢。想克这远东第一要塞辽东城,对汝等而言,无疑是一笑话尔。”
他这一番话立刻便安定了隋军的军心。
高建武暗自皱眉,反唇相讥道:“宇文明,我刚才说你用兵不行,故意和你交谈半天,乃是因为我在等后军到来而已。你若真的是将才,方才趁我刚刚赶到,人困马乏之时,以重兵出击,想必定能杀我一个措手不及。如今我后军已经赶到,兵力也和你不相上下,你再想击败我已是艰难之极。嘿嘿,我就不信你还抽得出人去支援辽东城!”
原来,在他和宇文明说话的这段时间内,以步兵为主的两万后军终于赶到,远望过去,人影连绵不绝,如同一条长龙一般,让人心惊。
宇文明听罢,却是仰天长笑道:“高建武,我只想告诉你,除非你肯把半数以上的部队拿去进攻辽东城,否则,你是绝对攻不下的。而且,你光想到偷袭别人,却未算到自己也会被人偷袭吧?”
高建武一听,眉头微蹙道:“偷袭什么?”
“不知道联军大营丢了,高元帅会如何感想?”宇文明哈哈大笑道。
高建武听罢也是笑了起来,他冷笑道:“我的大营前沿壕沟纵横,营中更留下三万余人马,虽不敢说固若金汤,却恐怕也不是你能轻易拿下的。呵呵,你倒是真会异想天开,集中了如此多的兵力在此,还既想分兵救辽东城,又想分兵拿我大营。不怕贪多嚼不烂吗?”
“哦?听高元帅这一说,貌似想硬攻你们的大营,是很不容易攻下了?”宇文明剑眉一扬,面露微笑道:“只是不知道,如果营中有内应,在献策守营时,故意误导渊太祚这个有勇无谋之将,那你们还能守得住否?”
宇文明此言一出,高建武顿时震惊起来,他也知道渊太祚勇猛有余,智谋却是不足。所以才让精通兵法,熟知隋军内情的斛斯政留下辅佐。
可这斛斯政原本就是隋朝大臣,虽然因跟着杨玄感一起造反,被杨广通缉。但他终究是隋人,难保不会再投下宇文明一方。就连国王高元也曾在给自己的密信中,提醒自己要小心斛斯政。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,以斛斯政之能,再内外勾结。大营失守便极有可能。
高建武的一颗心不禁狂跳。他自然听出宇文明这番话绝非虚言恫吓,十有**是真的潜藏了内应在自己大营中,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必然是斛斯政,因为只有此人是隋人。可自己偏偏下令让渊太祚在防守大营时多听听斛斯政的计策。这可如何是好?
于是,他急忙召来两名亲兵,然后对其耳语了片刻,然后又拿出自己的信物给他们,让他们急速回返大营。让渊太祚将斛斯政先抓起来。
虽然他也考虑过,这有可能是宇文明使的离间计,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。这样做的确会得罪斛斯政,但至少可保大营不失。如果真的让斛斯政蛊惑渊太祚成功,那自家大营就完了。他实在不敢冒如此大的风险。
宇文明见高建武果然面色惶急,也是露出不屑的微笑。他刚才不过是故意试探,编了一个谎言,只不过装得煞有其事一番,就果然试出了高建武的底细,让他不自觉慌乱了起来。
宇文明心中暗喜,他这时深吸了一口气,然后朗声道:“高元帅,我真的很佩服你,如今你后院起火,大营即将沦陷,还有闲心在此和我闲聊。想必你在等自己的后军来吧?我其实也一样在等,等大营和辽东城那边的捷报传来,等我几路大军高奏凯歌之后,再回师五龙谷围歼你这一路孤军!高元帅现在赶快离开五龙谷,向北绕道逃走,还来得及,若再不走,只怕就真的会成我的俘虏了!”
在阳光的照射下,一股股热风吹拂着地上的草叶,五龙谷口的数万军士都感觉到了一阵酷热之意。现在两军对垒,阵容依旧整齐,可彼此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了!
在后方静坐休息的盖苏文,远远听见两人的谈话后,也是脸上变色,更不要说其余的高丽军将领和兵士了。
……
花开两朵,各表一枝。
渊太祚在接过联军大营的防守重任后,倒是兢兢业业,传令紧闭营门,准备好投石车和弓箭烫油等物,只等隋军来攻。
而斛斯政却是不以为然,他可深知隋军营内只有几万名才入伍的民夫军,战斗力不值一题,甚至可以说是一窝乌合之众,完全没有威胁。而且在外围还有阿保窟的一万五千骑兵掩护,根本不用害怕。于是,他便建议渊太祚向隋军发起进攻,争取一举攻破对方大营。
但渊太祚却是有些不太乐意。因为他可是见识过宇文明和张须陀的厉害的。而且又见隋军大营前绊马索、藏兵坑、壕沟密布,如果进行强攻,只怕自己的部队要伤亡惨重。至于那阿保窟,原本此人就想保存实力,真的打起硬仗来,那家伙能不能指望得上,还很成问题呢。
他这时又想起高建武临走之前的交待,叫他只要守好大营不出差错就是胜利,因此便一口拒绝了斛斯政的提议,下令高丽军坚守不出。
虽然高建武临走之前,曾吩咐渊太祚要多听听斛斯政的意见。可他也没说渊太祚如果不听又怎么办。所以,斛斯政虽然因为渊太祚不采纳自己的建议,气得脸色苍白,却也对他无可奈何。
而就在高建武率军离开三个时辰后,营外的斥候便传来了第一份情报,称隋军已经出发,向自家大营的南门来了。
“传令下去!弓箭手到南面栅栏背后,用箭矢射住阵脚,投石机作好迎战准备,不要让敌军靠近我方大营!”渊太祚倒是胸有成竹,毫不惊慌,他早就做好了打一场防守战的准备。
就在这时,又接连有斥候回报。
“渊将军,大营东门外有敌军来袭。”
“渊将军,大营西门外有敌军来袭。”
刹那间,大营外已经有三面营门口出现了敌军,只有北面营门没有受到攻击。
望着身边惊慌失措的众偏将,渊太祚虽然心中也有些惊愕,却是面不改色道:“慌什么?敌军不过是典型的围三放一攻击套路,有何可怕?我大营寨墙高筑,营内弓箭粮食充足。加之宇文明主力都去武茨了,他能有多少兵力来攻营?大家坚守岗位!只待高元帅击破宇文明之后,大营就自然安全了!”
渊太祚的话,让众偏将吃了定心丸,认为很有道理。不过斛斯政却是连连摇头,大声道:“渊将军,如此防守,大为不妥啊!”
渊太祚原本就看不起他,认为其就是一个不讲道义的叛徒。如今又听见他对自己的命令加以反对,不禁大为震怒道:“斛斯政,你又有何惊世之言?之前你便想我进攻敌营,可你难道看不到敌军大营防守如此森严吗?你想用我高丽勇士的鲜血,去洗净你这叛逆的烙印吗?”
斛斯政听闻之后,不禁面色微变。他沉声说道:“隋军的情况我很清楚,宇文明只有左翎卫军的三万骑兵堪称精锐,其余的士兵虽众,却都不堪大用。因此,他必然寻求分散我军兵力,再按射人先射马,擒贼先擒王的想法,集中兵力攻打高元帅的那路军队……”
“如果斛某所料不差的话。宇文明必定已经率领左翎卫军的精兵,前往攻打高元帅的部队。所以,如今留守隋军大营的兵力虽然不少,但依我军的实力,应该能够一战胜之!”斛斯政一脸诚挚地说道。
渊太祚听到这里,却是不以为然。他反唇相讥道:“斛斯政,你的话只是一番揣测而已,却不知可有证据证明?”
斛斯政不禁张口结舌,这只是他的推断,哪里能有什么证据嘛。
“哼!尔等就不必多言,传我命令!隋人向来诡计多端,所有人不得出营,大家只需守好四个营门即可!”渊太祚厉声喝道。
高丽军的众将于是便按先前安排的防守部署,分头去了各自负责的营门,开始防守。而渊太祚则跑到了最先被攻击的大营南门。他登上营门后的高台一看,不由倒吸了口凉气,目瞪口呆。只见面前黑压压的隋军冲了过来,队伍正中间竖着一面大旗,上书两个斗大的“宇文”二字。这些隋军士兵正拖着投石机、攻城撞车、井栏等大型攻城器械,缓缓向营门前进。高丽军大营前虽有濠沟,营门也早早关闭,但营门栅墙后防守的联军士兵却个个脸现惧色。这些防守的士兵多以百济、粟末、黑水等部为主,他们大多都吃过隋军的亏,见来敌气势汹汹,皆不禁面带忧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