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 同桌抱个大腿9(1 / 1)

夜风带有虫鸣。

在亓越阳以为他不会得到回答时,老王开口了。

“她是自杀。”

他说,声音沉沉:“她从天台上跳了下去。”

亓越阳说:“没有一点问题?”

“没有一点问题。”

老王又开始慢慢摇扇子:“这就是警察说的。这件事也没什么好探究的。”

老王一直戴着一个黑乎乎的帽子,脸也皱巴巴的,眼珠混浊,第一眼会有些吓到小孩。

但是老王露出一个笑,脸上的褶子像风吹过平静的水面,说:“快点回家吧。你们明天还要上课,睡早点。”

林一岚还在教学楼里时,就一眼看到路灯下的亓越阳。

她几乎是小跑着到亓越阳面前,穿过有些拥挤的人流。

她说:“你怎么写那么快啊?物理最后一个多选选什么呀?”

林一岚期待满满地看着亓越阳:“我猜了A!”

亓越阳说:“我选的B,C,D。”

林一岚不说话了。

亓越阳想了想:“我也不确定。这个题像是老师自己出的,有点偏。”

林一岚说:“陈帆说遇到不会的题目,比起自己排除答案,还不如随便猜一个。”

“但是我运气真不好,”她踢开路边的石子,“四选三诶,这都能让我蒙到唯一错的那个。”

她沮丧了一会,又高兴起来了:“亓越阳,下个星期,篮球赛就开始啦!”

“你去吗?”林一岚很刻板印象地说,“你长得那么高,是不是会打篮球?”

她只有一米六出头,跟亓越阳说话时,总要仰着脸。

亓越阳说:“可能不去了。陈帆他们人够组队了。”

林一岚说:“那天体育课,看见你对着篮筐发呆。”

“为什么?”她实在很好奇,“陈帆说一看你就是个打球的,但是他每次邀请你,你都会找借口拒绝。”

陈帆也不是傻小子,他看出来了,但体贴地没有直接问亓越阳。

楼下的小摊在卖烤肠,有校外走读的同学会专门绕过来,买一根再回家。

林一岚和亓越阳没有站在小摊旁边等烤肠,而是到了一旁的榕树下。

路灯昏黄。

林一岚揪着树下的杂草,又说:“我小时候也很喜欢球,但是没有人陪我玩。你呢?”

“我……”亓越阳顿了顿,“我有几个朋友,会一起去球场。”

林一岚说:“是那个牧时吗?你们好像很熟诶。”

“你们都是转校生……你和牧时以前就是同学吗?”

亓越阳轻声答:“是。”

林一岚又说:“去年篮球赛,我们班是第四,差一点就进前三了。不知道今年会怎么样。”

“你以前打球的时候,进过前三吗?”

晚风凉凉的,烤肠的香气和学生的说话声传来。

亓越阳也蹲下来,跟林一岚一起揪那些草,不知不觉中,嘴角挂起一点笑。

“以前,我和牧时一起打球,没有掉过前三。”

第一次参加球赛是四年级,联赛里三十多支球队,他们拿了第二名。

牧时很中二地说:“活到老,打到老。我们是最强组合,必须绝无败绩!”

小小的亓越阳也抱着球意气风发:“绝无败绩!”

林一岚一边揪草一边随口问:“那后来呢?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打球的呀?”

“……高二。”

林一岚说:“因为学业压力吗?”

亓越阳垂下眼,“不是。”

南城一中,每年也会在下学期组织全校的篮球赛,前三的队伍将代表学校参加联赛。

那一场比赛,抽到的队伍实力一般,但是亓越阳被重点关照。在场外的加油声中,他接过球高高跃起。

下一秒,眼前的画面开始闪烁。亓越阳出现在另一个球场。

那是他第一次进游戏。

球场外的观众欢呼着,亓越阳蒙蒙地回头,一个活人在他面前被切成两半。

他手中的篮球落在地上,溅起的血落在亓越阳衣服上。

怪物夺过篮球投进篮筐。

那场比赛,玩家的通关目标就是比分高过怪物,并且维持十分钟。这十分钟里,一旦怪物扳回比分,就要重新计时。

他们在尸山血海中摸索比赛的规则。

他们不能用蛮力抢球,怪物却可以一口吞下活人的脑袋。

亓越阳最后活着出来了。最后的几秒钟里,他的左腿被一个怪物咬住。亓越阳从来不知道人还可以承受这样的痛苦。

传送的刺眼光束中,他回到南城一中的球场。

他没有投进那个球。

他跌倒在地上,牧时还踩到他的脚,自己也摔破了膝盖。也许本应该只是小伤,但那以后的三个多月亓越阳都杵着拐杖。

牧时还奇怪地说:“我不是想为自己开脱,但你是不是变虚了。”

亓越阳不能骗自己那是幻觉,因为皮肉被尖利的牙齿撕扯下的感觉是如此真实。

亓越阳说:“牧时,我好像疯了。”

牧时警惕:“我踩的是你的脚,不是你的脑子。这个我可不负责。”

那个夏天,记忆里,一半是普通的真实,一半是荒诞与血腥。

那年他们没有参加联赛,甚至没打进前五。牧时小时候到处跟人吹他们连睡觉做梦都在练球,亓越阳也握着拳头跟着点头。

但他后来,很多次想,如果那一次没有上场——甚至,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接触过篮球。

那这一切,会不会有什么不同。

烤肠出锅了。林一岚抖着上头的辣椒粉:“好辣好辣。”

“回去了回去了,”她说,“亓越阳,晚安!”

亓越阳说:“一岚,晚安。”

周六一整个白天都是考试,晚上讲评部分试卷。

牧时告诉亓越阳,有个玩家因为小测考了最后一名,被关在办公室里,然后疯了,自己用刀割掉了手掌。

他们班主任还把断手扔到了垃圾桶里,又把办公室拖干净了。

周日下午,林一岚去敲亓越阳的门。

她没有穿校服,身上是简简单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,柔软的布料浅浅勾勒出青涩的弧度。

林一岚带亓越阳去了城北,旧街的老市场,随处可见奶茶店和新潮的饰品店,只在一个角落里,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。

林一岚说:“这里只有他们还卖黄纸了。还是王叔告诉我的。”

皱巴巴的黄纸和颜色黯淡的朱砂,乍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。

老板是个瞎眼老太,混浊的灰眼睛却直直望着亓越阳的方向。

“小伙子,”她的声音嘶哑,混着奇怪的腔调,“第一次来吧。你要算算命吗?”

小店里,处处堆着破旧的迷信物品,与外头简直是两个世界。

亓越阳看到,瞎眼老太靠着的柜子上,放着几本没有封皮的书。

亓越阳不动声色地说:“你要怎么算?”

瞎眼老太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,晃晃悠悠站起来:“两百一次。”

“看你是一岚同学,”她说,“算个熟人价,收你一百八。”

亓越阳:“……”

林一岚在那挑着黄纸,从一堆皱巴巴的纸里找平整点的:“老板,他不信这个的。”

老太有点失望:“我以为你在给我拉生意。”

亓越阳说:“老板,你知道怎么捉鬼吗?”

老太又晃晃悠悠坐回去,没精打采地说:“贴符咯。”

“符上画着咒,有咒就跟鬼有关系咯。”

“所有鬼都适用吗?”亓越阳又问。

老太呵呵笑:“有些,厉鬼,怨气大的,符就治不住啦。”

林一岚好奇地问:“厉鬼是什么?鬼还分三六九等呀?”

“死前怨气大的,就是厉鬼。”老太道,“穿红衣服的!尤其会成为厉鬼。”

老太慢吞吞地从桌子下摸出一堆碟片:“以前,港片里,就是这么说的。”

林一岚说:“世界上没有鬼呀!”

瞎眼老太说:“谁知道呢。没有鬼我就没有生意了。”

林一岚收好东西,把钱给了她。

走前,亓越阳又问:“老板,那厉鬼该怎么制服?”

瞎眼老太把钱收到柜子里,又说:“消解它的怨气咯。电影里是这么演的。”

她似乎察觉到亓越阳的注视,停下动作,用那双混沌的眼珠直直对着亓越阳。

半晌,瞎眼老太又摸到柜子上一本没有封皮的书:“小伙子,我看你对这个很感兴趣。”

“我这里有祖传秘书,就是讲这些的。”老太晃晃悠悠站起来,“看你是一岚同学,收个熟人价,一百八。”

亓越阳后来知道,原来瞎眼老太早上摔了隔壁铺子的花瓶,赔偿价是一百七十七。

他和林一岚就这么看着老太收了钱,杵着拐杖哆哆嗦嗦到了隔壁铺子,中气十足地喊:“把警察叫回来!”

“我来给钱了!”

“你给就是了啊。”

“不行!”老太很警惕,“你讹我怎么办!把早上那个警察叫回来!当着他的面,解决这个事情!”

警察正好就在附近。

老太说:“周老板,周老板,我赔掉钱了哈!你看着,我赔给他了哈!”

警察赔笑:“叫我小周就行了,我不是老板。好好好,我这边看见了,你赔掉钱了。”

老太哼了声,拿着一百八剩下的三块钱,去隔壁买了碗豆腐脑。

林一岚和亓越阳一起去看那本没有封皮的书,最前面几页能看出是以前小摊上会卖的三流小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