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0章 父亲(1 / 1)

只见楚风看向了自己的手掌,旋即漠然道:“年少轻狂时,总以为天下事无可不为。”

这句话本是褒义,但从现在的场景来看,似乎贬义要多了一些。

有些意外,楚风只砸了叶大宽一个人。

徐明亮跟梁先觉两人,此刻面色要多苦涩便有多苦涩。

没有被砸,说明下场或许会更惨。

“请陛下,恕罪。”

叶大宽任由鲜血从额头之上滴落进眼眶,他抬头,他目视天子。

血与火他都不曾畏惧过,现在当然也一样。

子不教,父之过,此为自古以来的大道理。

叶良的所作所为,需要他这位做父亲的来兜着。

纵然那小子再不是东西,可也为他的亲生儿子。

管教无方,确实是罪过。

砸过之后,楚风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一点儿。

并非是君王暴虐,实在愤怒的情绪真到了难以复加的地步。

少年本就嫉恶如仇,最看不得欺压百姓之事发生。

国难当头,刚刚共赴国难,可转头就出现这样的事情。

要让他如何对整个大楚百姓,去做交代呢。

楚风看着那鲜血直流的面目,他还是动容了数分。

遂颤抖的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块精美手帕,然后便扔了出去。

“赶紧擦一擦,朕见不得血!”

呃,话语刚落,场中不少人的眼角便抽搐了起来。

你见不得血,还砸得这么用力?

当然,有些话是不好说出口的,只能放在内心中嘀咕。

其实,大家也都看得出来,能让陛下亲自动手,结局就还不算是最坏。

叶大宽依言捡起地上干净的手帕,随即在额头跟眼眶处擦拭了一番。

他的眼有些红,也不知道是不是染了太多鲜血的缘故。

总之,不可说也不好说。

接下来连同空气在内,仿佛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
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,哪怕大都想要进行求情。

有时候沉默是安,有时候沉默非安。

该要有那么一个人,来打破此刻的僵局才对。

和珅随即硬着头皮开口了,他怒骂不止且眼神愤怒。

“好你个叶大宽,好你个徐明亮跟梁先觉。”

“你们竟然连一个儿子都管不好,该让陛下怎么相信你们能管好部下和国家呢?!”

“依本官看来,你们还不如全都卸甲归田,告老还乡算了。”

没有人能否定叶大宽等人的功劳,那都是实打实存在的,以及不可抹杀的。

可功是功,过也是过呀。

功过如果轻易相抵,或许对谁都会不公平。

楚风想杀人是真的,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。

夜色浓,最浓是杀意。

可今时又不同于以往,经历了国难以后,他的心境果断有了一些提升。

再也不像从前那般,眼里容不下沙子和鲜血了。

正所谓,没有人能像一张白纸一样没有故事。

现在故事有了开端,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结尾而已。

楚风需要用这个故事,去告诉中枢的所有官员们,要懂得管束,更要懂得敬畏。

大家可以不敬天,也可以不敬地,这都没有关系。

但得敬畏大楚的律法啊,有本事生,有本事养,便不能没本事教!!!

这个道理,应该是朴实到无华的地步了吧。

“说一说,这事你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。”楚风询问道。

大家不明白陛下这话,到底是在对谁说。

究竟是直指叶大宽等人,还是在场的群臣们呢。

一时间,无人回答。

不开口有不开口的好处,但是不开口就有可能会错失良机。

自己认罚跟等到楚风来罚,结局无疑是一个天和一个地。

既然陛下不愿意下死手,那便是莫大的恩德。

想想那被抄家的两位城主,就该感到恐惧才是。

有些东西不能光只看表面,看起来好像是今晚这一件欺压事件。

可如果真的深挖下去,叶良等人平日里干的那些个龌龊勾当,是禁不起查的。

这一点儿,所有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。

“只要能留下犬子一条性命,全凭陛下做主,叶大宽绝无半点怨言。”叶大宽嘶哑着喉咙恳求道。

徐明亮跟梁先觉闻言,也是相互间点头。

对于叶大宽的说法,他们都很赞同,哪怕是将兔崽子们下几年大狱也认了。

因为,活着便是希望。

听见都让自己做主,楚风直接笑出了声音。

“哈哈哈。”

只不过这笑声当中,失望真的会多一些。

他不是对眼前跪地的三人感到失望,而是对自己感到失望。

失望的点在于,他的杀意在渐渐消弭。

就在这时候,严嵩突然站了出来。

他旋即开始诉说道:“陛下,这件事的发生有些无可奈何,既然发生了,当然要着重处理才对。”

“之前陛下圣心仁德,以至于替中枢百官们都考虑得太过周全。”

“如今何不趁此机会,颁布一道法令。”

“嗯,凡官员们十八岁以上的子嗣,皆需参军服从兵役,以报效国家。”

此语不可谓不惊人,如果是放在朝会之上,必定会引起地动山摇。

这可是动了太多人的利益,也就严嵩这老家伙地位非凡。

哪怕是换成任何一个尚书大人,说出刚才这番话来,不免要被群起而攻之。

即便是如此,观房间中的不少人,皆是面色凝重不安了起来。

没有子嗣的倒无所谓,像之方无畏,像之白左熊。

或者只生有女儿的,也已经笑开了花,像之安禄山他就只有一个宝贝丫头。

关于严嵩为何有此提议,其实也不难理解。

世家子弟的跋扈行为,总是不能完全杜绝的,就算今夜处置了三个混蛋,日后也还会有更多的混蛋产生。

只有身如介子的普通人儿,才会心藏须弥。

这场灭国之战,已经证明了太多。

那些在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们,哪一个不是穷苦人家出身呢?

呵呵,至于有些人么。

就只能以非常之法,行非常之管束不可。

进了军队当中,管你家世有多么显赫,军法森严的制度,自然会磨砺掉那一身骄傲的华贵气息。

如此,一则可以报效国家,二则可以重塑根骨,这不失为一计良策。

只是军队中出现伤亡的情况,皆为不可避免。

这一点才是让官员们,感到担忧的存在。

当听见严嵩的提议以后,叶大宽的眼神没由来的发狠。

与其看着儿子牢底坐穿,还不如顺势让其参军搏一搏。

是生是死,全乃造化使然。

他这个做老子的再风光,总不能护佑儿子一辈子不是。

只有靠近光,追随光,成为光,散发光,才能成为仰望。

叶良现在还不知道他日后的道路,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。

他此刻正跪伏在地,口中吐着浓郁的鲜血,不断地犹如蚊虫般,呢喃道:

“父亲...父亲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