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光头自顾自地讲述着，别看他相貌丑陋至极，牙齿更是全部都掉光了，讲话的嗓音确实中正平和，让人听了很是能入迷。

“我跟师父，还有师兄弟们一同在山上修行日子过得无忧无虑，岁月静好。或许是虔诚修佛，佛祖保佑，但凡万佛寺当中有人许愿，心诚则灵，十有八九都能应验。”

老光头缓缓放下九环锡杖，坐在青石边缘，留给我们一个佝偻干瘦至极的背影，却又感觉他背负岁月无尽沧桑。

“这原本是好事，师父很高兴，说佛祖有灵，在天保佑，更需要我等诚心礼佛，才能对得起佛祖。”

他缓缓叹了口气，随后语气骤然缓慢而阴沉。

“但是…村民们许愿越发过分，有的要儿女做高官，有的要发财，要黄金万两，有的要长生不老…他们的贪婪像永夜入侵，佛祖似乎察觉到了这一切，再也不显灵了…”

老光头抬起头，看向周围所有骸骨，湛蓝色的眼睛中充满恨意。

“于是，黄家村的村民开始报复…他们…打砸寺庙…说是我们这些僧人捣鬼，才让佛祖震怒，他们打伤了我足足有九十岁高领的师父，师父终究还是走了…”

我跟二胖对视了一眼，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震惊。

“然后呢？”

老光头惨然一笑，沉默片刻，大口大口喘气，老旧的身体就像随时会散架的老爷车一样，禁不起激动的情绪。

“然后…师父临死之前要我们心存慈悲，继续念佛，我听了…”

“不久之后，村子里爆发了瘟疫，不知道谁听来了谣言，说吃了万佛寺僧人的肉，就可以祛除瘟疫…”

一股恐怖阴森的寒气从我心中涌起，难道…

“是的…那些村民疯了一样冲山，他们没有理智…疯了…他们全都疯了…那天之后，山里面只剩下我一个人，师兄被拖走之前，让我离开，我躲到了后山，等我回来之后。”

“寺庙当中再也没有一个活人，全是…白骨…”

“呕…”

萧夕月直接吐了出来，跪在青石板上根本忍不住心中那股恶心，我蹲下身子拍拍她的后背，强忍恶心与震惊。

老光头桀桀一笑，笑声中满是嘲讽与悲愤。

“是不是很残忍？是吧？可当你们亲眼见到那一幕的时候，我怕你们…会更加恶心，哈哈哈哈…”

老光头的笑声充满无尽心酸，悲愤，狠辣，几十年了这个秘密他一个人躲在这里藏了几十年了，现在才一吐为快。

“所以！”

他猛地站起身来，浑身发抖，脸上满是变态的快意。

“所以我开始把他们一个个骗上山来，用当初他们祖辈的方式，一个个将他们活剐，就在这个山洞当中…我逼着他们吃下至亲的血肉，哈哈哈哈…否则的话就杀他们，你猜猜怎么样？”

老光头脸上满是对人性的讥讽。

“有些人甚至吃的津津有味，甚至愿意奉献出自己的妻子，跪在地上求我饶他一命，哈哈哈哈，真是有趣，真是有趣啊！”

我摇摇头，完全无法评价老光头的行为，如果他说的是真的，那他又是对是错呢？恐怕完全没有答案吧？

只不过一个人背负如此血海深仇，七十年的时间了，潜伏起来，默默杀人，支撑他的又是怎样一股恐怖仇恨？

“这下面，就是万佛寺一百七十二个僧人的骨灰，我要黄家村的所有人，跪在地上赎罪！超度我的师兄弟们去往西天极乐世界！哈哈哈哈…”

他癫狂一般地大笑，为他那“杰出的作品”而感到无上骄傲，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，他一人堕落，换来师兄弟超脱，这就是他想做的。

“我们不是黄家村的人，能不能让我们走？你杀了我们，也没意义啊！”

二胖老老实实地摊手道，冤有头债有主啊。

萧夕月此时无比赞同二胖这句话，就是，谁造的孽找谁去啊。

“呵呵，放心吧，我快老死了…对你们没有威胁…咳咳咳…我等一个观众等了太多年了，你们来了…呵呵呵…”

老光头一时间如释重负，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，眼角闪烁浑浊的泪光。

“师父，师兄弟们，我来了…”

轻轻一句呢喃，老光头站在原地，彻底没了呼吸，一股憋了七十年的气出去，他彻底失去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念头，溘然长逝。

我们三人站在青石板上默然不语，尤其是我。

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害人的鬼很多，现在看来，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鬼，而是人心，人性当中卑劣阴暗至极的一面，一旦被揭开，那是比任何事情都恐怖的。

“人啊…”

饶是二胖这么没心没肺，同样神色复杂地摇摇头，萧夕月沉默不语，只是脸色苍白。

一直被父母保护得很好的她，一时间要经历如此众多人性阴暗面，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，满脑子想的都是回家。

“我下去看看。”

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，一路朝老光头上来的楼梯走下去，果不其然，下面别有洞天。

里面是一个密闭潮湿的房间，残留腐烂臭味，难闻至极。

我捂着鼻子皱眉观看，里面的青石砖上每一块都刻着人名，想必是老光头生前的师兄弟们，我一块块砖头按过去，没有任何机关。

我苦笑不已。

“合着听完之后，也要把我们永远留在这里不成？”

话音刚落，老光头的九环锡杖掉落，砸在一块石壁上的凸起，咔嚓一声！

整个石壁瞬间开始缓缓震动，那些被囚笼困住的骸骨被震动震得摇摆不定，地震一般几乎要天旋地转，所有骸骨全部震落在水中，砸出一个个大浪花。

“卡纸咔吱咔吱…”

青石板旁边逐渐露出一个隐蔽至极的石门，石门后面有光亮存在。

“我靠！赶紧走！”

二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，一下子就跑了出去，在外面大吼大叫。

“老子终于出来了！哈哈哈哈！”

我则是沉默不语地望向那尸体，萧夕月同样站在我身边，眼神复杂，低声问道：“人就是这样的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