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许唱,都不许唱。”蒙哥抽出弯刀,气急败坏地踹翻一个侍卫,抢上前去,抵住那侍卫的脖子,怒声斥道:“这是南人的奸计,不要上了他们的当。”
那侍卫无声地张了张嘴,默然道:“大汗,南人对付我们还需要用计谋吗?”
蒙哥被问得一愣,随即又立刻沉下脸道:“混账话,南人向来狡猾,不管他们有什么企图,我们都不能上当。”
“那样有用吗?”
蒙哥站直身体,傲然说道:“只要大伙儿齐心协力,就没有什么能够抵挡我们蒙古人的铁骑。”
周围的人早已没有了昔日那股子马踏天下的豪气,听到这话,一个个都忍不住低头垂泪,那侍卫更是满脸灰败之色,夜风一吹,就觉一股寒气从心底透出,整个人都开始哆嗦起来。
“可,可是,他们已经追上来了呀……”
“闭嘴!”蒙哥手上猛一用劲,刀尖直直透入那侍卫的胸膛,一股热血喷涌而出,溅满了他整张老脸。
他提着带血的弯刀,茫然转了一圈,顾不得去擦脸上的血渍,那侍卫的歌声,就如幽魂一样,始终在他的耳畔萦绕。
“大汗,大汗……”
蒙哥回过神来,见帐内的众人不知何时都已经走了出来,不等众人发问,他指着地上的尸体,当先说道:“此人乱我军心,已被我亲手诛杀,忽必烈,你去传我旨意,军营之内不得喧哗,更不许唱歌,违令者立斩不赦。”
“是。”忽必烈捶胸弯腰,转身时脚步踉跄,幸亏两个亲卫眼疾手快,托住了他的胳膊,才没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。
蒙哥冷哼了一声,忍住没有发作,直到忽必烈的背影彻底隐没在黑夜之中,他才领着众人回帐议事。
所谓议事,不过是往哪里逃,如何逃,这几年来,蒙哥早已经受够了,他宁肯战死在马背之上,也不愿无休止的逃跑。
正在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,帐外忽然有人送来一个包裹,蒙哥命人打开一看,包裹内只有一封信和一柄弯刀。
“是他!”
蒙哥一眼就认出,那柄弯刀是他在襄阳城下送给陈伟同的,同样认出来的,还有金轮国师与尼摩星两人。
“那乾帝可是来劝降的?”
蒙哥摇摇头,将信递给了金轮国师,国师展开一看,纸上只有寥寥数语:
昔日承蒙世兄款待,小弟今在海河口备下美酒佳肴,恭候世兄大驾。
“这是个机会。”金轮国师当即定调,不给众人劝谏的机会。
蒙哥也点头道:“事已至此,若能擒下乾帝固然最好,若是身陷敌手,也无关大局。”
“不错。”尼摩星接着话头说道,“想那乾帝定然不知道国师功力大增,到时国师出手突袭,必能将之生擒。”
蒙哥环视一周,见帐内诸人都没有进言的打算,便对几个心腹吩咐了一番。
海河口位于北海东北,这个称呼也是附近的牧民们口口相传的,未见于史书。
蒙哥带着一支五百人的亲卫赶到时,陈伟同正坐在刚刚搭建不久的凉亭之中,一个人自斟自饮,见到蒙哥策马而来,便起身迎到了亭外。
“郭兄弟,想不到老哥回来吧。”蒙哥翻身下马,顺手将缰绳丢给了身后的亲卫,领着金轮国师与尼摩星踏上了台阶。
陈伟同哈哈一笑,道:“这几年小弟我可是一直想见世兄一面,可惜两军对垒,小弟也找不到机会。”
“好了,废话不必多言,老哥我今次前来,只为你信上的美酒佳肴。”
“请。”陈伟同抬手虚引,“国师与尼摩星也请入座吧,汉家讲究客随主便,今日小弟做东,席上就不论君臣了。”
蒙哥正要提议让国师入席,听到陈伟同主动相邀,自然点头应允。
“诸位都非常人,山珍海味想必也早就吃腻了,今日正好试试这新的菜品,看看合不合胃口。”陈伟同说着便揭开锅盖,继续介绍道:“此物名为火锅,白汤鲜甜,红汤辛辣,待我先将炉火烧起来,等到汤烧开了,诸位想吃什么便自己烫熟。”
蒙哥拿起火钳拨弄了几下锅底的碳火,好奇道:“此物并非木炭,也可助燃?”
“此物名为煤炭,乃是天然形成,”陈伟同指了个方向,“距离此地三百里外的草场上,随便铲上几下就能挖到。”
蒙哥默然,学着陈伟同的模样,夹起一块片好的羊肉放进锅中,等待四五息后捞出来,趁着热气塞入口里轻轻咀嚼,不由得眼前一亮,赞道:“不足六个月的羔羊肉,肉中还带着奶香。”
“世兄果然识货,”陈伟同举起筷子指着那碟羊肉,说道:“就这样一斤羔羊肉,在中原的酒楼里,至少能买到六七十文的价格。”
蒙哥心下暗暗一算,一头小羊剔下来的羊肉少说也有二三十斤,送到汉人那里再换成米面,足够一个大汉敞开肚子吃上一两个月。
“对了,世兄瞧见我这身衣衫没有,羊毛纺成的,如今在北方各省颇受欢迎,这样一件长袍就能卖到三两银子。”
蒙哥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,嘴角的笑容也不知何时收敛了起来,那双深邃的褐眸如鹰隼一般紧盯着陈伟同,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: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“投降吧,”陈伟同抬眸望向蒙哥,摊手说道:“你也看到了,蒙古人在我的统治之下,能够获得更好的生活。”
蒙哥的脸色一变再变,随后陡然起身,退到了凉亭之外,朗声说道:“你就这样笃定我会屈服与你,想让我投降,先胜过国师再说。”
金轮国师与尼摩星两人早就暗暗蓄力,等到蒙哥一动,他俩就同时向陈伟同发起了攻击,只蒙哥走出凉亭的短短几个呼吸,三人就打了几个来回。
金轮国师的龙象般若功,尼摩星的释迦掷象功,都是以力量见长,两人合击之下,震得陈伟同手臂发麻。
“哈哈,老衲方才只使出了三成力道,郭施主便已勉力支撑,不如就此罢手,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。”
“国师修为大增,光论力气,我确实比不过国师,但武功比的可不仅仅只是蛮力。”陈伟同笑着摇头,一边说,一边拔出青蛇剑,道:“数年前,我曾研习过一段时间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心法,后来我将指法融入到剑术之中,创出一式剑招,还请国师指教。”
金轮国师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陈伟同凝神静气,一口真气自丹田涌出,经臑会、消泺、外关、阳池,由剑柄灌入剑身,随着手腕翻转,两道无形的气流交错而出,悄无声息地在金轮国师脚下的水泥地上,犁出了两道小拇指宽的沟壑。
沟壑相交之处,恰好切断了国师右脚皮靴的鞋尖。
“这,这是,什么招数?”
陈伟同道:“剑气纵横。”
“剑气、纵横。”国师脸色立时变得苍白无比,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几丝颤抖,他心里十分清楚,那两道剑气若是上移,饶是他力大无穷,也改变不了身躯被斩为两截的命运。
“如何?”陈伟同一改早先的谦和,傲然看向蒙哥,语气之中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气势。
蒙哥踟蹰片刻,缓缓矮身下拜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