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三十,尚武与崇文两城的商铺早早关门歇业,各地工坊也提前放工,幼学堂与小学堂也宣布放假,人人穿着新衣走出家门,涌向同一个地方。
近万名治安局探员严阵以待,沿途查验每一个人的身份和他们的携带物品,还有一些商贩拉着小车叫卖吃食饮品,政务府的官吏也在各个人员聚集的区域提供常用的紧急药品。
五月初一,卯时初,一队换装后的镇武卫校尉捧着面玄黄旗率先出场,当从海平面升起的瞬间,军乐队奏响令人血脉喷张的乐器,镇武军士升起日月龙旗。
随后,身着暗金色衮服,头戴十二旒通天冠的陈伟同驾车而出,缓步登上九丈高台,焚表祭天。
紧接着便是政务府首理大臣李达率领各司主官,代表政务府宣誓向陈伟同效忠。
镇武卫在这段时间之内改组为大乾皇家武装部队,原镇武卫番号更名为皇家近卫团,保留三支万人队,由皇帝本人亲自统帅,其他部队名义上也是皇帝私军,不过每个军团都有一位相对稳定的军事将领。军团之上则会根据各个防区或战区指派统帅,后勤与补给则独立于作战部队之外,一应军需由军机处上报皇帝本人亲自批复。
李达走回到官员队列之中后,陈伟同便在皇家近卫团的十二位团长拱卫下,开始检阅皇家武装部队,并接受每一个军士的效忠。
二十万受阅部队分成近百个徒步方阵,迈着整齐的步伐昂首挺胸而来,走到陈伟同身前时,全体军士行抬枪礼,高呼万岁,陈伟同拱手还礼后,再整齐离开。
军机处最先上报的检阅方案中,提及行礼的时候,写的是“校尉三跪九叩,天子颔首以应”,被陈伟同当场否决,并亲自划去了校尉两字,改为军士。
“陛下说,大乾之军士,重荣辱、轻得失,待人谦和有礼,诚实守信,且爱民护民,与历朝历代之兵卒皆有不同,天下臣民百姓应敬之……”
这番话是不是陈伟同所说的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整个琉球岛上,无论军民,都将它当成了陈伟同的圣谕,军中甚至喊出口号,誓死维护军人荣耀。
整场阅兵一直持续到午时末刻才结束,陈伟同返回镇武司大堂改建而成的皇帝行在,召开了大乾帝国建国以来的第一次朝会。
“都别拘谨,入坐吧。”陈伟同仍旧坐在那张大将军椅上,两侧也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十张座椅,“大乾当前以实务为先,虚礼就先摆在一旁,等何时打下了南北二京,诸位再来道贺也不迟。”
“陛下圣明。”文武两方各自找到自己的座位,静待皇帝的下一步举动。
陈伟同也没令众人失望,说道:“而今天下尚在蒙古人的手中,诸卿官爵俸禄暂时不变,李达。”
“臣在。”李达站起来躬身行礼。
“政务府仍旧由你统领,五年之内的各级官员任免,地方庶务,皆由政务府拟定人员方略,除非重大事项,朕一应照准,五年之后再看结果,做得好继续任职,做得不好则另选贤明。”
皇权与相权与生俱来就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,无论名称怎么变化,其结果不是相权制约皇权,就是皇权废除相权,进而演变成皇帝与整个文官集团的对抗。
陈伟同也想过独揽大权,但真那样的话,恐怕会活得比崇祯皇帝还累,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彻底将民政相关的权利赋予政务府,而他则只需要捏着否决权,躲在幕后掌控政务府。
况且政务府管民,军机处管兵,两套机构互不统属,就算有什么相关的事务,也需要皇帝作为中间人进行协调,保障了军队系统的相对独立性。
“此外,改御史台为问政衙门,遴选各地退役军士、在职教师、大匠、士子、乡老、商贾等五服之中无政务府任职者担任问政策士,每月定时举办论证会议,各地方主官乃至政务府首理,必须亲自前往答辩,问政策士将会根据官员施政与任职表现进行考评,各地官员任免升降,策士评价占整体评估五成,问政策士无品级,由内帑拨银荣养。”
至于对军中的监察,陈伟同没有明说,但所有人都知道,而今身为内务司总管太监的马全,手里还有一支直属于皇帝的密探。
琉球岛上发生的这一切,对于蒙宋之间的战局,没有一丁点儿的影响。
赵禥投降之后,临安城内的赵宋宗室几乎全部被俘,唯有赵禥的两个儿子逃出了临安,只不过年仅一岁的赵昺出城之后就失去了下落,而刚满三岁的赵禥庶长子赵昰,在张世杰、陆秀夫等人的庇护下,在瑞安府登基称帝,改元景炎,遥尊赵禥为上皇。
八月下旬,蒙哥整顿完临安兵力,命汉将张弘范率蒙古铁骑十万,汉军降卒二十万,共三十万大军追击赵昰残部,一路攻破二十多座城池,逼得张世杰等人不得不拥着年幼的皇帝四处逃窜。
大乾振武二年,南宋景炎元年,正月十一,张弘范率领蒙古铁骑攻至崖门,随后各路大军陆续抵达,对南宋残军形成三面合围之势。
面对来势汹汹的敌军,流亡小朝廷的内部开始出现不同的意见,有人提议向南突围,逃向占城一带,有人提议自东面出海,毕竟大宋的版图之中还有琼州与琉球二岛,实在不行还能逃往吕宋等地。
张世杰担心士卒逃走,下令焚毁了陆地之上的所有房屋建筑,又将一千多艘舰船用铁锁连在一起,为了防备蒙古人火攻,他还让人在船上涂满湿泥。
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,蒙古大军围歼不成,就用大军封锁了整个海湾,断绝宋军一切淡水食物供应,仅仅过去十七八天,就有宋军兵卒忍受不住,趁着夜色逃上海岸。
二月初六,蒙古水师抵达崖山,张弘范亲自指挥大军攻营,一时间接连突破七道铁锁,直抵宋军船阵中央。
陆秀夫见大势已去,怀抱着懵懂无知的宋帝赵昰,走上了龙舟甲板。
“先生,我们这是去哪儿呀?”
“国事至此,臣不忍见陛下受辱于敌酋,只得与陛下一同殉国了。”
“哦,那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再逃了?”
“是的,以后再也不用逃了。”
陆秀夫绑了块石头在腿上,回眸四顾,见到处都是火光,心中一狠,再次抱起小皇帝,身体探出船舷,即将跳入海中之时,周围忽然响起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