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还可以继续吗？”这个声音一直徘徊在萧千禧的脑海中。
躺下的林秀兰浑身都是汗，已经把盖着身上的被子浸湿。
她的眼皮浮动，不知道她做了怎样的噩梦？
那个噩梦里是否包括萧千禧给予的希望，然后又重重从空中跌落尘埃……
“干爹、大哥，我已经给干娘注射了药，可以缓解她的疼痛与不适，你们好好照顾干娘。”萧千禧给林秀兰掖了掖被子，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去。
“大哥，你说娘可以挺过这关吗？调试的过程也太痛苦了！这都两次了！我……不想娘受罪……”萧千武说着又开始掉着眼泪。
萧千文注意到小妹迈出门槛的步子一晃，似乎浑身都在颤抖。
“小妹……你没事吧？”
“你二哥的话不要放在心上，他只是太担心娘了……”
狠狠地瞪了二弟一眼，萧千文追了上来。
“大哥，我没事，我只是想静静。”
虽是这么说，两道泪痕从萧千禧的眼角滑落，让林秀兰痛苦的元凶不就是自己吗？
别的患者也需要调试几次，可那是正常的程序，每调试一次声音都会更加精准，转化过去的语调也会越来越清晰。
可是今天的调试，就连这个环节的第一小步都没有迈出。
什么“鬼医圣手”，都是狗屁！
“大哥，别跟来……”
萧千禧几乎用的是恳求的语气。
看着她落寞的背影，萧千文的心好似被冰锥狠狠刺痛，他有种冲动想要追上去。
但理智告诉他，不能。
“大哥，我没有指责小妹的意思，我只是看到娘这样……着急……”
萧千武已经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，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小妹如此低落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，整个人看上去身心俱惫。
“我知道。”萧千文用手摸了摸二弟的头，将他揽了过来。
“大哥，你说小妹会不会生我的气，然后就不回来了……呜呜呜……”
一想到小妹为爹做手术，耗尽精力整整消失了三天两夜，差点他们就再也见不到小妹了，萧千武哭得更厉害了。
这次肯定也耗费了小妹不少精力！
而且自己还口无遮拦地瞎说，肯定伤了小妹的心了。
萧千武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，爹明明叮嘱过的，不要乱喊乱叫扰乱小妹调试，自己还是说错话了。
“别哭了，你总是说自己是小小男子汉，要保护家里的女人，现在哭得也太丑了！再说了，小妹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，娘亲还没有好，她才舍不得娘亲呢。”
萧千文安慰着二弟，但他的心里也很没底，这次的情况跟之前都不同。
他似乎感受到了主导者的动摇。
萧有福一向把闺女的话当做“圣旨”，他觉得闺女想一个人静一静，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跟想法，也就跟两个小子说先别去添乱。
躺在炕上的林秀兰微微动了动睫毛，终于勉强地睁开了眼睛，看到了老泪纵横的萧有福。
她努力将自己的胳膊抬起，用手拂过萧有福的泪，挤出了一个微笑。
“娘！”
“娘，要不要先喝点水？”萧千文早就晾了一杯温水，转身就去拿。
林秀兰一把拉住他的衣角，摇了摇头。
她的眼睛扫过一圈，都没有看到闺女，便挣扎着要坐起来。
“媳妇，你刚醒，不要乱动，要好好休息！”萧有福按着媳妇的肩头，不让她乱动。
“阿巴阿巴……”林秀兰甩开萧有福的手，比划着问闺女呢？
大家都低下了头，不吱声了。
气得林秀兰猛拍了几下炕沿，表达自己的不满，掀开被子就要下地。
别看平日里萧千禧嘻嘻哈哈，聪明伶俐，做事通透，可是这孩子也是个有脾气的，现在指不定怎么自责呢！
虽然痛的人是林秀兰，可是她知道萧千禧承受的痛苦不比她少。
她是骄傲的，可是就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领域遭受了打击，萧千禧又是无助的、失落的。
她可以帮助身边的所有人，可是这些人却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可以帮到萧千禧。
林秀兰真想一人给他们一拳，还不快去找妹妹。
“娘，你刚醒，千万别着急！”
“是小妹自己，是她自己不让大哥跟着的！”
林秀兰又比划着问了下，那你们知道闺女去哪静静了吗？
这一问，所有人傻了眼。
“哎呦，坏了，咱们怎么没有想着问下闺女去哪了？”
“还愣着干嘛，快去找啊！”
萧千文、萧千武把小妹的房间，还有整个萧宅都找了个遍，也没有看到小妹的踪迹。
萧有福又去后院、马厩、牛棚等地找了一遍，也还是没有人。
萧千文仰着头望了望天空：“二弟，你难过时失落时，会去哪里？”
“回家！”萧千武不假思索地回答。
“那我们可真够差劲，做得还不够好！要不然，小妹怎么没有在家。”
谁说仰着头可以不让眼泪流出，原来都是假的，现在的萧千文已经泪流满面。
“大哥，你是说，小妹可能回到了那里？”萧千武用手指了指天。
这次，他们猜错了，萧千禧并没有回到空间，刚刚经历了调试失败，她没有勇气现在进去。
而是脚步一深一浅，来到了被救起的那条河边。
那个将她与萧有福、林秀兰一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起点。
正望着河里的水出神，一件衣服披在了萧千禧的肩上。
她抬起头看了看，对上了林秀兰温柔的目光，顿时鼻子一酸。
“干娘……”
林秀兰挨着她并排坐了下来，用手摸了摸她的头，将她靠在自己的肩膀。
“干娘，对不起……”
林秀兰摇了摇头，使劲拥抱住她，这个拥抱不是哄小孩子的那种，就好像是多年的闺蜜未见，很久违的感觉。
温暖而有力量。
抱过后，林秀兰给萧千禧指了指从石头旁边冒出的蒲公英，它的叶子紧贴地面，可是头顶的黄花开得灿烂。
相信它也是尝试过了很多次，才冲破泥土和“巨石”的压力，来看这个精彩纷呈的世界。
我们也可以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