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面的人嘴角挂起若有若无的笑，脸上并无愠色。格外慈眉善目道：“姑娘出招，白某接招而已。再说，姑娘年纪轻轻，还是珍惜些自己的声誉为好。”

沈玄度沉下脸来，看着他不再吭声。

白冥似乎也无所谓，捏着茶杯慢慢啜着。对坐了半个时辰，白冥喝够了茶，靠着凭几开始闭目养神。

时间慢慢流逝，轿撵内看不到日光，让人逐渐摸不清到了几时。

沈玄度盯着白冥打量，这人有比寻常中年人多了些威仪，眉眼骨相间，有着上位者才有的从容。这人掌控着整个海天水城，有着全天下最多的金钱，享着皇帝都不一定有的奢华生活。那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？权力吗？

权力！难道掌控一个海天水城满足不了他的野心，他也想一统天下？

沈玄度暗暗心惊，如果他想一统天下，不知道将来要引起多少战火。

白冥依旧闭着眼，沈玄度觉得他此时就像个打盹的老虎。手指悄悄摸向小腿，靴子里藏着把匕首，如果速度够快的话，一定能……

白冥嘴角明显向上挑起，沈玄度看着那道弯曲向上的弧度，放弃了刺杀他的冲动。不得不说，打盹的老虎也不容小觑。

沈玄度以为白冥会开口说话，结果他一动未动。

不知又过了多久，白冥终于睁开眼睛，眼中满是笑意道：“小小年纪，这般沉得住气。怪不得她提醒我一定要杀了你。”

沈玄度想问是谁，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。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，问出口前面的较量岂不功亏一篑。

白冥突然轻笑一声，道：“看来留你一命要派上用场了。”

沈玄度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，还不待问什么，马掌柜在外面道：“白先生，如您所料，沈洛白率重兵攻进了城内。”

白冥并未惊慌，微抬下巴傲然道：“好，可有说为何攻打我海天水城？”

“说我们挟持朝廷命官，有反叛之意，受皇命前来收复海天水城。”马掌柜低声道。

“确定沈将军说的是‘收复海天水城’吗？”白冥抬眼看向沈玄度，“城内百姓可听清楚了？”

“城内未做反抗，直接开了城门迎接沈将军进的城。沈将军的话，听得清清楚楚！”

“好，人都派出去了吗？”白冥眼珠一错不错，似是沈玄度的表情令他格外关注。

“派出去了。”马掌柜声音毫无起伏的回答，“城那边来人了，看样子，是沈将军带人来找巡抚大人了。”

白冥依旧靠着凭几，对沈玄度道：“巡抚大人，你前往北州，白某来送送你。”

沈玄度挺直的背脊只觉僵硬，白冥这步棋下的可太妙了。

沈玄度站起身，拱手道：“多谢白先生相送，我与家父多年未见，如今专程来送我，还望白先生不要见怪。”

白冥笑目看她，眼底有赞赏，终于坐直了身体，道：“沈姑娘，希望将来我们不会成为敌人。”

“您若不拦我的路，我们自然不会是敌人。”沈玄度沉声道。

“希望如此。”白冥站起身，沈玄度这才看清他全貌，身高八尺有余，魁梧而强壮。看起来也是个练家子，怪不得根本不怕她身带兵器，“奉劝沈姑娘一句，你的性命暂时无虞。但你那位心上人却不一定。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沈玄度心中一紧。

“北州并不一定是最危险的地方。”白冥从她身边走过，“走吧，你的人不忠诚。我的人看来也不怎么忠诚。”

“白冥，你到底在为谁做事？”

白冥脚步稍顿，道：“我白冥，从来只为自己做事。”

沈玄度跟着走出轿撵，白冥的人早已将沈轻舟等人松开。这么一会儿功夫，沈洛白身着盔甲已到了近前。

沈玄度忙迎上去，看了眼跟在一旁的李初，率先开口道：“父亲，您来送我，女儿甚是高兴。今日更是承蒙海天水城大当家白冥白先生相送，更觉此行一定顺风顺水。”

一旁的李初脸色顿变！

沈洛白听沈玄度的言语不对，又见李初神色不对，翻身下马道：“许久没见你，来送送你。”

沈轻舟拽着玄甄过来，两人齐声喊了声：“爹。”

沈洛白拍拍两人肩膀，笑道：“你俩就别跟着你姐瞎折腾了，跟我回磐安吧，这次来也是专门来接你们回去。”说着对玄英招招手，等她走近了，和煦道：“你也别跟着妹妹乱跑了。”

白冥走了过来，沈玄度介绍道：“父亲，这位是海天水城的当家白先生。”

“久仰大名。”沈洛白抱拳道，“多谢白先生特意来送小女。”

白冥脸上微有笑意，道：“久仰沈将军威名，今日有幸得见。将军前来送行，这身打扮……呵，让白某错以为，将军不是来送行，是要来攻城啊！”

空气顿时变得凝固起来，沈玄度看向白冥，这人不仅深不可测，说话更是刺的人无法反驳。

沈洛白笑呵呵道：“白先生说的是哪里话，沈某怎么听不懂？”

“那白某就说点儿沈将军能听懂的话。”白冥气势逼人道，“听闻这位……阿英，是沈将军的义女。白某同沈将军一般，膝下亦收有一子。青尾，过来。”

青尾脸上带着明显的怔愣，但听命上前，垂手喊道：“义父。”

白冥拍拍青尾的肩膀，道：“沈将军，我这义子如何？”

“贵公子仪表堂堂，很是不凡。”沈洛白恭维道。

“承蒙沈将军谬赞。青尾今年二十有八，尚未婚配。不怕沈将军觉得我等攀附，沈姑娘在城内一个绣球抛到了青尾怀中，甚是有缘。今日舍却老脸一张，冒昧同您提一提这门亲事，不知将军……”

沈玄度忍不住想骂他是只老狐狸，面上却如常道：“白先生，若没记错的话，您这位义子接绣球时，用的是您的名号。有些事需得提前问清楚，您提的我与您义子的亲事，还是我与您的亲事啊？”

这话一出口，白冥忍不住挑眉，看来所谓的女德对她毫无影响，这样的话也能问出口来。

“沈姑娘说笑了，老夫岂能与姑娘作配？”白冥不动声色道，“听闻沈姑娘与李将军家的儿子……罢了，沈将军嫡女，又是官居要职，青尾实在无法高攀。不若这样，沈将军，那就说一说青尾与阿英的婚事如何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