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明非不知道这条路为什么这么长，长得无法理解。

不过总算是看到些来往的车辆，在此之前，长达一个小时都是无人的路段。

算上他醒之前的时间，除了加油站的冲突，楚子航和零总计经历了四小时的荒寂。

此时零正拨弄着手机，不知道在给谁发短信。

路明非也是无意瞥见，绝对是无意。

零所回复的短信内容里有这样一句话：确保路明非不会被楚子航杀死。

路明非困惑地看向师兄，楚子航从车内后视镜里注意到了路明非的目光。

“师兄，回国内的话，会不会很危险啊？”路明非问。

不说点什么，路明非觉得浑身刺挠。

跟两个冰块坐在一辆车里，很容易睡着。

“诺玛暂时还没完全修复。”楚子航给出回国内的原因：“国内没有学院的分部，我们也比较熟悉，安全很多。”

“哦……为什么不去日本？”路明非问。

“长老会肯定会继续追究韩秋和耶梦加得的事情，日本并没有那么安全。”楚子航耐心解释。

“明白了。”路明非嘀咕道：“我还想着到时候能让韩秋照应下，毕竟现在都是被通缉的。”

“你跟他们再扯上联系，就坐实了龙类或者叛徒的身份。”楚子航回应。

零插入话题：“长老会现在的决定还不是下死手，我们可以反抗，可以逃跑，但就是不能给他们定下死罪的机会。”

“原来你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！”路明非惊讶，旋即又想起师兄说的加油站火拼，“师兄，你不是已经对追兵动手了吗？”

“我没杀人。”楚子航解释道：“那种层次的伤，及时治疗不会有生命危险。副校长给我们的大多是弗里嘉子弹。”

“吓死我了……”路明非说：“我怕到时候学院也会用核弹对付我们。”

“学院也不会随意动用核弹。”楚子航语气平淡。

“我现在很害怕学院，也害怕校长。”路明非越说越多，拿矿泉水当酒喝，“我感觉他们在编织我的一切。进学院后不久，诺顿的事情，校长把狙杀的权力交给我。后来又是夏弥的事，日本的事。我没什么能耐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是个废物，根本算不上什么S级。”

楚子航和零安静听着路明非的诉说。

“我能破解青铜宫殿的龙文，能通过3E考试，都是那个魔鬼帮忙。我就是个废物，不是校长力保我，我早就不是什么S级了，大概率被洗去记忆，遣返回国，更别说参与到与龙王的战争里。以前我不愿意去想这些问题，因为我觉得日子也不错。高低算个社团主席，手底下有一众小弟，学院也有挺多朋友的。”

“有师兄你帮我，有奇兰帮我，无聊还能逗逗芬格尔。我挺喜欢这样的生活，我过得安逸，就不想去考虑太多事情。可后来我不得不去考虑，师兄，零，我快没命了。旧金山我交换了一次，京城我交换了一次，日本北海道我交换了一次，我就剩最后四分之一的命了。”

“可能我是英雄，我应该算是英雄吧？我杀了三条龙王。但我并不开心，老唐是我的朋友，芬里厄笨得不像是能做出坏事的龙类，夏弥……夏弥就不说了，韩秋是我好兄弟。似乎我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，就是毫不犹豫地去奔赴白王的战场。”

“但这件正确的事情正确在我没有等到那个绝境出现。我在想，是不是我不那么犹豫，不等待悲剧摆在面前了再出手，很多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。”

“在京城地铁的尼伯龙根里，韩秋把我揍了一顿。那个时候我要是直接交易，不那么怕死，把局面的掌控权捏在自己手上，可能……大家也不会闹得不欢而散吧！呵呵呵呵……”

路明非傻笑着：“毕竟我才是最怪物的那个，连龙王都干不过我。”

零继续沉默，楚子航张了张嘴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路明非悲伤的时候，不要去打扰他。

路明非发怒的时候，更不要去打扰。

路明非就是这么个玩意，他废话连篇：“师兄，零，我想主动点。我也想跟韩秋一样，去做点什么。我身边就这么点人，我的世界就这么大，可我一直在失去。可能总有一天，我会踩在一块木板上，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，不知去往何处，只觉得孤独。”

路明非第一次提到孤独，他从来不承认自己孤独。

但他害怕孤独，害怕那样的一天。

“我知道你们能在这里也是掌控一切之人的安排。”路明非说：“可能你们不知道，因为你们没有我这种玄乎的经历。好像从我进入学院后，人生就彻底不一样了。”

“谁操控着命运的线，我们就去找谁。”路明非像是生气了，将手里的空瓶子捏瘪，丢出车窗外。

“哥哥真棒！”飘来的风中有小魔鬼的声音。

路明非探出脑袋寻找，什么也看不到。

“虽然听不懂你想说什么。”楚子航开始减速，前方是悬崖，也是零所说的目的地，“但盯着你是我的任务。我加入学院是为了获得力量，同时也是为了弄清楚一些事情。”

“楚天骄。”零淡漠开口。

楚子航没想到这个名字会从零的口中说出来，“你知道我父亲？”

“我加入学院是为了路明非。”零转过头盯着路明非。

路明非的脑袋还在车窗外，到处寻找着什么，屁股上沾了血迹，对着零的脸。

“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。”零回过头来。

“嗯。”楚子航没有继续问。

搞不清是问累了，还是他的问题只会对路明非。

“如果是想弄清楚一切的话，去找奥丁吧。”零说：“与你有关，也与路明非有关。”

“奥丁？”路明非终于放弃寻找路鸣泽，“要回家？”

师兄曾把自己的事情跟路明非说过，为什么会来学院，又为什么会提前觉醒血统。

当时路明非只是感慨一句：难怪师兄你高中时期打篮球那么离谱，你这不是欺负同学吗？

“我听你的。”楚子航说。

车子稳稳停下，距离崖边只有一米。

掀起的石子落向海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