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00章 墓地的老婆婆(1 / 1)

刀义端着水盆顿了一会,又若无其事的放下:“婆婆,我家小姐嫁给太守大人不过短短数日,竟红颜薄命,小姐待我恩重如山,我不会让‘她’一个人长眠于此,我得守着‘她’。”

“嗯,是个忠仆!”老婆婆起身洗了脸,一个人缓缓的摸索着朝着里面那间屋子里走着:“老身此生识人无数,虽瞎了一只眼,但男女还是分辨得出,小伙子跟老身一样都是为了自家小姐的守墓人,安心住下来吧,守墓清苦,只得油灯坟冢日日相伴。”

刀义看着老婆婆的背影皱眉:

这老婆婆好生奇怪,她似乎不是吴仁清的人,不然发现了我是男儿身,为何不去告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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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

专用的灵堂底下石室中。

萧南醒过来的时候,通铺上那些夫人还在呼呼大睡,多是相互抱着,手脚乱搭乱放。

她们似乎是适应了这不见天日的生活。

萧南爬起来,收了枕头被子放在原本属于他的那个通铺角落。

活动着有些发疼的手臂和后背,放轻脚步在围着石室慢慢丈量观察,仔细摸索。

【宿主爸爸,你的左手边有一道暗门,可以通往吴仁清的寝房底下。这地下石室是吴仁清临时起意偷偷挖掘建造的,太守府只有他和那个叫做小何的下人知晓,参与建造的工匠早就远走他乡,无迹可寻。这里唯一的出入口就是头顶那个机关】

萧南推动石壁,一道石门侧开,刚好够一个人侧身走过。

一条一人高的狭小甬道的尽头也有一间石室,看上去跟寝房的大小差不多,这里摆了一张石床,一张石桌,两条石凳。

屋子里有些女人的用品衣裳。

但是屋子里确是空无一人。

“这是?”外头是吴仁清续弦的夫人,难道这里住的是吴仁清的发妻?

“小八?原来你在这里!”身后突然传来动静,萧南转头,就瞧见二姐姐恬静的笑容。

二姐姐站在屋子中间双手合十拜了拜:“夫人,您的夫君心善,又救下一位姑娘,夫人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姐妹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。”

萧南跟着二姐姐往回走,前头的女人道:“里头这间石室我们是去年才发现的,猜想着肯恩是吴大人的亡妻,于是我们几个就换着来打扫,尽量让屋子里的东西保证原样。小八,你对夫人也要有敬畏之心,今日打扫的事就交由你来做。”

“嗯!”萧南应承,心中的疑惑解开。

以前有两次睡觉的时候曾经听到过女人的哭声,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,没想到屋子底下真的有女人。

说不定是谁半夜想家睡不着,想哭又怕吵到其他人睡觉,选择了这里。

从暗门里走出去,她们都热情的招呼萧南过去一同用膳。

其实不难看出这几个女人比较乐观,因为饭后,她们竟然组了两桌在打牌。

“底下日子难熬,我们也只有这丁点乐趣,小八,,到你了!”

萧南拿着一张二饼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打。坐在旁边的女人压着他的手腕把牌推到了桌面。

“三个人玩就是比两个人有意思。”

“是啊,小七,你没来的时候我只有给各位姐姐抱膀子,论一日才能到我上手,直到你来,现在小八也来了,希望吴大人再续一个,等她下来的时候,咱们呀就凑齐了!五饼,你要不要?”

“碰,三万!”

“小八,又到你了。”见萧南挠头,六姐姐估计‘她’是不太会,于是侧过去把萧南的牌看了个精光,热心的开口指点:“出这个不就好了!小八拿了一手好牌,不会出,打的稀烂,原本听了的牌,这下扯远了。”

“诶!糊了!”小七孩子心性,高兴得不得了:“记账记账,六姐姐,你已经欠我二十几两银子了,等我们以后出去了,我就用你输给我的银钱给我们每个人都买个小玩意。大家一起分享。”

萧南手上搓着牌,看了看穿着寿衣围了两桌有说有笑的女人,又趁小六和小七笑谈之际朝着头顶看了一眼:那个只能从外面打开的机关,那岂不是只能等到下次小何来送东西的时候才有机会出去?

吴仁清行事是真的谨慎,府里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,是如何漫天过海的。

他也曾跟刀义一起来这灵堂参观过几次,都没有发现端倪。

“对了,小何多久来一次?”萧南打了一张幺鸡出去问。

“这就说不准了,有时候隔天,有时候一周,甚至有一次半月才来,我们也是饿过肚子的。”

闲聊间,萧南把想知道的了解了大概,突然,头顶有响动,所有人都默契的起身退到一旁。

头顶的石板缓缓移动,小何那张脸又出现了。

他拿了好多吃的下来,都是些能放很久的干粮。

萧南仰头小声问:“小何,一一还在吗?”

听见一一两个字,上头的人明显动作一顿。

“那丫头以前曾经说我,我于‘她’有恩,如果我死了‘她’绝不会独活。”萧南观察这上面那人的反应,这时候有姐姐上前来拉他,示意‘她’不要说话,怕暴露了自己。

萧南趁着小何递东西下来,接着道:“一一那丫头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过你,想来,你们关系是不错的,如果一一还在,你可以帮我去跟‘她’说一声吗,就说来世我还买剑穗送‘她’。”

“八夫人,我不会帮你的,为了你们打安全着想,这里的事绝不会让外人知道。”小何拒绝了萧南,匆匆的起身关闭头顶的石板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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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婳快马追上了率先出发的人,命他们在离宣州城二十里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驻扎。

另外派了一队人马去往上报的矿山所在地查探虚实。

姜婳驶向李重所在的郊外农庄。

李重将主子匆忙的迎进厅堂:“殿下,您怎么亲自过来了!可要备膳?可要沐浴?”

可能是为了箱子里的反光之物。

长公主这么快就到了,想必是收到信之后快马过来的。

“他在哪儿?”姜婳突然转身,李重立刻顿住脚步。

他?

刀侍卫吗?

“刀侍卫为了更加接近真相,做了守墓人。”

很明显李重误解了姜婳的意思,姜婳转问:“你们可能确定下葬的那人就是萧南?”

“千真万确,刀义从小南子出事那一刻起就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。”李重像是怕姜婳不信,又补充道:“老奴看着封棺,出殡,下葬,绝对没有丝毫偏差。小南子确实牺牲了没错。”

李重表情沉重,小南子他一直是当做徒弟来带的,机灵又肯学,若是一直在,等他们这些老家伙都走了,他做到大总管的位置也指日可待。

姜婳的眼眸又失落了几分,李重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老人,做事可靠。

既然他都这么说,萧南是被吴仁清埋在黄土之下了。

空气安静了许久,姜婳闭着眼睛脑海里一片混沌。

这时,下人端了沏好的茶进来,放在主位旁的小桌上。

姜婳转身走过去坐下来,似乎整个人都变得沉冷起来。

她喝了一口茶,入口苦涩的味道让她眉头微皱。

茶杯里飘着白毫银针,以前喝的时候明明茶香清芬,口感醇厚鲜爽。

姜婳自嘲:我这是怎么了,路途中的干粮索然无味,如同嚼蜡,如今这茶竟然也苦涩难以咽下。

放下茶杯,她灭世的眸子缓缓抬起来,红唇坚定的吐出四个字:“挖坟、取尸!”

“挖坟!取尸?”李重重复了一遍,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殿下这么做是有什么深意吗?

“既入了长乐宫,本宫就不许长乐宫的奴流落在外,尸首也不可以!”

李重惊得嘴巴微张,一时竟忘了作答,他定定的看着主位上的主子,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眸中闪着泪花:我等,对殿下来说竟如此重要吗?老奴何其有幸啊!

“李公公!”李重神游的思绪被姜婳唤回来,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道:“老奴明白殿下的意思了,一定不会把小南子独自留在宣州。”

等到宣州的事结束,就把小南子的尸骨一起带回都城。

“本宫的意思是今晚行动!”

“今晚!会不会太着急了?”李重劝阻:“如今陵墓那边正是防卫森严,高手林立,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,我们的人只会牺牲更多!殿下三思呀!”

姜婳眼神扫过去,李重立刻低下头来:“按照本宫的意思去做!”

如果不是经过再三考虑,恐怕这会儿姜婳就不会出现在这里,而是直接去了陵园。

姜婳在农庄里用膳梳洗装扮之后,刚过辰时,她与李重一起带着人去萧南的安葬地,以表姐的名义前往祭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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刀义醒过来走到院子里,发现老婆婆坐在院子里看着陵园的方向,眼中竟然留下泪来。

他默默的走到老人的身后:或许陵园里真的埋了对她来说特别重要的人。

“婆婆,您在此地守了多久了?”

老人抬手用袖子擦了眼泪:“三十几年了。”

刀义低了眉眼:三十多年,这里竟然真的是别人的墓地。

意识到自己一时语失的老婆婆颤巍巍的站起来:“守墓人每日都要去给主人打扫,可采些新鲜的花,或做点主子生前爱吃的东西端去,陪她说说话。”

刀义见茅屋一侧开了许多野花,他采了两把,递了一把到老婆婆手中。

“老身就不去了。”老人家说完,弯腰抬了小凳,慢慢的朝着屋子里走。

随后关了门,留下刀义独自站在院坝里。

不是说每日都要去给主人打扫?

“老婆婆,不如您将你家小姐的坟冢是哪一座告知于我,晚辈前去一同扫了。”

“不必了,年轻人,且自去。”屋子里传来老人家有些沙哑哽咽的声音。

中午时分,刀义刚从萧南的坟前起来,就瞧见提着篮子过来的小何。

刀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:“你来干什么?”

他甚至都不怎么想装,嗓音有种原生态的男。

小何拿了些瓜果香烛给萧南孝敬上,起身心疼的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一样高的‘弱女子’。

他想伸手去抚平刀义紧皱的眉头。

瞧瞧为八夫人神伤到何等地步了,不仅小脸憔悴了许多,就连声音都憔悴的变样了。

发现刀义眼神有些不对劲,他立刻缩回手来。

是我欠考虑了,男女授受不亲,何况此刻‘她’如此悲伤。

“一一,听回来的人说你绝食了,听小何哥一句劝,身体是最重要的,如果你家小姐还在,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,更不希望你陪她同去。”

刀义转过身去,好想骂娘是怎么回事?

小何见刀义肩膀起伏得厉害,以为他哭了,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:“你别难过了!”他左右看了看,确定没有人盯着这边才小声道:“昨晚夫人托梦与我,她让你振作起来,不要再为了她的事伤神了,她说‘来世还给你买剑穗’;她还说我是个值得托付的人……”

‘来世还给你买剑穗’

听到此处,刀义浑身一震!后面小何说了什么他已然听不进去。

这件事,除了他和萧南,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!

小何是从何处得知?

萧南口中?

昨晚托梦,难道是真的……!

这世上真的有鬼魂一说,可是萧南,你为何不来我的梦里!

刀义的眼角再次湿润,他转身朝着小院走去。

小何刚跨出一步打算追上去,就瞧见远处驶来了太守大人的马车。

他急着道:“一一你等我,我会再来看你的,记得吃东西啊,你家小姐希望你好好活着!”

说罢,快速从旁边溜走,着急忙慌的赶回太守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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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持折扇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,独自一人挡在了姜婳的马车前面。

李重上去:“什么人,还不速速让开。”

祈川打开扇子轻笑一声:“殿下,可否借一步说话!”

话落,下人们纷纷抽刀围上去。

李重一颗心提起来,严肃的直视过去:这是哪里来的挡路狗,竟然知道殿下的身份!